汗趋尝传杜甫句,阐扬光烈千秋隆。
六御今年来故里,贞观遗迹馀荒垒。
文皇曾亦讨寒盟,乘此双龙渡浿水。
文绥武服为藩屏,万年正朔奉永清。
不似李唐东征悔失计,仆碑重建思魏徵。
题于 金 赵霖《昭陵六骏图》卷引首
昭陵六骏,中国文物史上最著名的浮雕之一。六匹骏马的原型是唐太宗李世民在唐朝建立前先后骑过的战马,分别名为“拳毛騧”、“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飒露紫”。六骏伴随李世民开疆拓土,立下赫赫战功。它们勇猛无比,在战斗中,六骏共身中20箭。后来为纪念这六匹战马,太宗令当时大唐最好的工匠——阎立德和阎立本兄弟,用浮雕描绘六匹战马并刻石列置于陵前,陪伴自己往生。
昭陵六骏由六块青石雕刻而成,石刻每块宽约2米、高约1.7米。六骏造型优美,雕刻线条流畅,刀工精细、圆润,是珍贵的古代石刻艺术珍品。昭陵六骏本安静的在昭陵北面祭坛东西两侧陪伴太宗长眠1200余年,可1914年,六骏中的 “飒露紫”、“拳毛騧”1914 年被文物贩打碎装箱盗运到美国,现藏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其余四块也曾被打碎装箱,盗运时被截获,现陈列在西安碑林博物馆。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的“飒露紫”和“拳毛騧”
许多人都慕名到过西安碑林博物馆瞻仰六骏的英姿,但其实在故宫中,还有一幅重要的《昭陵六骏图》卷,因此画卷极少对外展出,也鲜有人能一睹其芳容。此图依据唐太宗昭陵六骏石刻而绘,全卷分六段,每段画一马,旁有题赞。骏马的形态既忠于原作,又注意发挥绘画之长,通过遒劲的笔法和精微的设色,将马匹的毛色表现得更加真实自然,战骑驰骋疆场的雄姿也刻画得十分生动。无论是奔驰、腾跃,还是徐行、伫立,都能曲尽其态。
从画风看,此图明显吸收了汉族艺术传统,继承唐和北宋时代的画马技法,尤多唐代韩干遗韵。造型准确朴拙,线描柔和匀细,设色浓重沉厚,渲染富有质感。此图出自金代画家赵霖之手,为其存世孤本。每段题赞为金代著名书法家赵秉文所写,赵的流传书迹也甚少。唐昭陵六骏浮雕在宋初被勒石摹刻,此画与石刻拓片的线条结构几乎一致,赵霖很可能参酌了北宋的昭陵六骏石刻拓片而作。
今日借由此画,一同再来回忆当年六骏陪伴太宗驰骋沙场的峥嵘岁月。
飒露紫
西第一,紫燕骝,前中一箭,平东都时乘。
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
《昭陵六骏图》按照六骏在陵园祭坛的排列顺序布局。展卷从右至左第一匹为飒露紫,它本列于陵园祭坛西侧首位。飒露紫前胸中一箭,为李世民平定东都击败王世充时所乘。太宗给飒露紫的赞语是:“紫燕超跃,骨腾神骏,气詟三川,威凌八阵”。
飒露紫是六骏中唯一有侍者率引的战马,因此也最为精彩。据《旧唐书·王行恭传》记载:“初,从讨王世充,会战于邙山之上,太宗欲知其虚实强弱,乃与数十骑冲之,直出其后,众皆披靡,莫敢当其锋,所杀伤者甚众。寻有劲骑数人追及太宗,矢中御马,行恭乃回骑射之,发无不中,余贼不敢复前,然后下马拔箭,以其所乘马进太宗。行恭于御马前步执长刀,巨跃大呼,斩数人,突阵而出,得入大军。贞观中,有诏刻石为人马以像行恭拔箭之状,立于昭陵阙前。”
据《旧唐书·丘行恭传》(卷59)记载,唐武德三年(620),李世民与王世充在洛阳邙山的一次交战中,为了探清对方实力,他自己跨上“飒露紫”,只带了数十名骑兵,猛冲敌阵。突然,一条长堤横在面前,围追堵截的王世充骑兵一箭射中战马“飒露紫”,在这危急关头,大将军丘行恭急转马头,向敌兵连射几箭突围成功。回到营地后,丘行恭为 “飒露紫”拔出胸前的箭之后,“飒露紫”就倒下去了。李世民为了表彰丘行恭拼死护驾的战功,特命将拔箭的情形刻于石屏上。画面选取的正是丘行恭为飒露紫拔箭的刹那情景。
拳毛騧
西第二,黄马黑喙,前中六箭,背三箭,平刘黑闼时乘。
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西面第二骏名叫——“拳毛騧”, 这是一匹毛作旋转状的黑嘴黄马,前中六箭,背中三箭,为李世民平定刘黑闼时所乘。唐太宗为之题赞:“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刘黑闼本来是隋末瓦岗寨李密的裨将,窦建德失败后,他占据了夏国的旧州县,并勾结突厥人,自称汉东王,后来也被李世民击溃败走。公元622年,李世民率领唐军与刘黑闼在今河北曲周一带作战。刘军主力渡河时,唐军从上游决坝,趁机掩杀,夺得胜利。石刻上的拳毛騧身中9箭,是六骏中中箭最多的一匹战马,说明这场战斗之惨烈。
拳毛騧中的“騧”其实代表的就是这匹马的颜色。今天,已有定义的马匹毛色有十多种,其中黑色、枣色、栗色或灰色为主要的马匹毛色。香港赛马会对马匹毛色的分类也只是栗、棕、枣、灰而已。但古代《说文解字》里有关马匹毛色的词汇却十分丰富。六骏中除了拳毛騧的“騧”代表黄马以外,下文将提到的青骓的“骓”代表青白杂色的马;而特勒骠的“骠”则指代毛色黄里透白的马。
白蹄乌
西第三,纯黑色,四蹄俱白,平薛仁果时乘。
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
西面第三骏名叫——“白蹄乌”,纯黑色,四蹄俱白,为李世民平定薛仁杲时所乘。石刻“白蹄乌”昂首怒目,四蹄腾空,鬃鬣迎风,俨然当年在黄土高原上逐风奔驰之状.唐太宗给它的赞诗为:“倚天长剑,追风骏足;耸辔平陇,回鞍定蜀”。《昭陵六骏图》中的白蹄乌也按此描述传神的绘出了白蹄乌的形象。
薛仁杲是唐初盘踞在今兰州自称秦帝的薛举之子。薛举曾率兵攻唐,谋取长安,事未成病死。其子继续在甘肃以东屯兵威胁唐朝,后来被李世民击败而投降。公元618年,唐军初占关中,立足不稳。割据兰州、天水一带的薛举、薛仁杲父子便大举进攻,与唐军争夺关中。相峙两月之后,李世民看准战机,以少量兵力正面牵制诱敌,亲率主力直捣敌后,使薛军阵容大乱溃退。李世民趁机追击,催动白蹄乌身先士卒,衔尾猛追,一昼夜奔驰200余里,迫使薛仁杲投降。
我们可以清晰的看到《昭陵六骏图》中的马尾都是被刻意绾起的,这也凸显出它们的战马身份。作为古代战争的重要装备,为了防止马在奔跑时马尾的披散而导致的和邻近马尾交缠或掀起尘土等不利情况,骑兵通常会将马过长的尾梢绾起来,也就是俗称的的“打结”。同时,马的尾巴打结之后,这个结会在马奔跑时有节奏地拍打马臀,起到类似鞭策的作用,可以使马跑得更快。
特勒骠
东第一,黄白色,喙微黑色,平宋金刚时乘。
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
东面的第一骏名叫——“特勒骠”。“特勒骠”是武德二年十一月至次年四月李世民消灭割据马邑(今山西朔县境)的刘武周势力,收复河东失地时,与刘武周大将宋金刚等作战时的坐骑,排列于昭陵祭坛东侧首位。此马毛色黄里透白,喙微黑色。
李世民在619年乘此马与宋金刚作战,史载:唐初天下未定,宋金刚陷浍州(在今山西境内),兵锋甚锐,"特勤骠"在这一战役中载着李世民勇猛冲入敌阵,一昼夜接战数十回合,连打了八个硬仗,建立了功绩。唐太宗为它的题赞是:"应策腾空,承声半汉;天险摧敌,乘危济难。" 为李世民平定宋金刚时所乘。
"特勒"二字出自突厥语。“特勒骠”体形健壮,腹小腿长,属突厥名马。这种马是典型的锡尔河流域的大宛马,即汉代著名的“汗血马”,也是隋唐时期中原人寻觅的神奇骏马之一。突厥多以王室子弟为“特勒”,“特勒骠”亦可能是突厥可汗的一个子弟进献的。唐太宗以突厥‘特勒’官号来命名自己的坐骑,不仅仅是为赞扬名品良种的骏马,更重要的是以突厥赞美英雄、勇士的风俗来纪念和炫耀自己的辉煌战绩。
青骓
东第二,苍白杂色,前中二箭,平窦建德时乘。
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
东面第二骏名叫——“青骓”,苍白杂色,为李世民平定窦建德时所乘。石刻中的青骓作奔驰状,马身中了五箭,均在冲锋时被迎面射中,但多射在马身后部,由此可见骏马飞奔的速度之快。唐太宗给它的赞语是:"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前三句形容马的矫捷轻快,后一句道出这一战役的关键性意义。
窦建德原系隋军麾下将领,据说还是李世民的母舅,乘乱自称夏国王。当时,唐军扼守虎牢关,占据有利地形。李世民趁敌方列阵已久,饥饿疲倦之机,下令全面反攻,亲率劲骑,突入敌阵,一举擒获窦建德。
武牢关大战时,李世民最先骑上“青骓”马,率领一支精锐骑兵,似离弦之箭,直入窦建德军长达20里的军阵,左驰右掣,打跨了窦建德和十几万大军,并在牛口渚俘获了窦建德。一场大战下来,骏马“青骓”身上中了五箭(前边一箭,后面四箭),都是从迎面射来的,足见它奔跑起来迅猛异常。画中 “青骓”呈疾驰之状,显示出飞奔陷阵的情景。武牢关大捷,使唐朝初年的统一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什伐赤
东第三,纯黑色,前中四箭,背中一箭,平世充建德时乘。
瀍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
东面第三骏名叫——“什伐赤”.什伐赤 "什伐"是波斯语"马"的音译,这是一匹来自波斯的红马,纯赤色,也是李世民在洛阳、虎牢关与王世充、窦建德作战时的坐骑。王世充祖上西域人,隋末唐初自称郑王,据洛阳,与窦建德结好。当李世民攻打王世充时,王向窦求救,但都被李世民击败。
画中骏马凌空飞奔,身上中了五箭,都在马的臀部,其中一箭从后面射来,可以看出是在冲锋陷阵中受伤的。唐太宗赞语“瀍涧未静,斧钺申威,朱汗骋足,青旌凯归”。在这一重大战役中,李世民出生入死,伤亡三匹战马,基本完成统一大业,"青旌凯归"流露出他的兴奋。
昭陵六骏活跃的时代,也正是东亚骑兵实力和战术的巅峰时代。从画中马的生理特点可以看出,昭陵六骏的马种为突厥马或中亚马。其中三匹粗脖高鼻、筋骨健壮,是典型的突厥马特征。另外三匹长腿小腹,为典型的中亚马种。事实上唐朝在崛起过程里,获得的战马也多为突厥马种或中亚马种。
金代赵秉文卷后题记
释文:
雒陽趙霖所畫天閑六馬图觀其筆法圆熟清勁度越儔侣向時曾於梵林精舍覽一賣家寶藏韓幹畫明皇射鹿並試馬二圖乃知少陵丹青引為實錄也用筆神妙凛凛然有生氣歘若昭夢間耳霖在世宗時待詔今日藝苑中無此奇筆惜乎韓生之道绝矣因题其側云閑閑醉中殊不知為何等語耶庚辰七月望日
中国古代从周朝起就把战马视为重要的战略物资,“军政莫急于马”。汉武帝时最多养马40万匹,唐朝最多时养马70万匹,被称为“秦汉以来,唐马最盛”。这句话最早出自北宋宋祁、欧阳修等人编撰的《新唐书》。唐朝统一中原后,马背上打天下的李世民深知战马的重要性,在陇右大力养马。太宗皇帝曾亲自下令挑选突厥马2000匹与隋朝官营马场的3000匹剩余马匹,放牧陇右。这被看作是唐朝官营马场的起源。
在千里之地设置了“八坊四十八监”,“自贞观至麟德四十年间,马至七十万六千”,堪称中国养马事业的巅峰期!后来因为马太多,马场不够养,又把其中八个监牧迁徙到了河曲地区。除了自己养马,对外征战也是唐朝军马的重要来源之一。贞观十五年李绩大胜薛延陀,获战马一万五千;玄宗开元二年,薛讷大破吐蕃,获马匹近八万、牛羊四万等等。
开元初年,随着国营马场的积弊加深和对吐蕃战争持续,马匹存栏数就越来越少。为了应对战争需求,唐玄宗颁布了鼓励养马的优惠政策。人民养马十匹以上者,皆可免除一定赋役。于是王侯勋贵争相养马,数量远远超过州县储备的国营战马。各军将领都畜养私人马匹,各军中马匹动辄以万匹计算。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唐军骑兵也提升了自己的战马储备,确保自己在开元和天宝年间的一系列对外战争中取得胜利。
所有唐军统帅都深谙“无良马即无胜利”的秘诀,之后的安史之乱中,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之所以有信心反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兼任了内外闲厩都使的职务。这个职务让他得以控制玄宗时代后期最重要的养马基地——楼烦马场。而安禄山造反的时候,原本唐朝最大的陇右马场仅剩下马匹三十二万,其中二十多万是不能投入战斗的马驹。唐军在战争中的一败涂地,也就可想而知了。
昭陵六骏,看似只是简单的六匹马,却充分说明了1000多年前北方草原民族与外来文明在中原大地交流、融合的新气象。它们是大唐包容之风的象征,更是大唐得以强盛和稳固的基础,它们值得被后世铭记和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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